少年静静地凝视着站在眼前的两个人。
内心同这里的大多数实验品一样已经麻木的他,对于面前的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还是多少能催发出一种憎恶的感情。
“实验品0017号,代号水绪。”其中一个男人翻着手中的文件资料,说,“的确,能力和特化培养的程度都远高于其他实验品。说是这一批实验品中的佼佼者也不为过吧?”
“不过也有缺陷。”另一个男人推上眼镜消瘦的面庞和如针般尖锐的目光便是他的突出写照。
“黑暗恐惧症?这应该算是心理疾病吧?”男人将文件扔回桌上,冷笑着说。
“不过也好办。”羯同样冷笑,“害怕什么,自己去客服不就好了嘛?
“正好存储‘垃圾’的负一层很合适呢。”羯低下头对水绪说,而镜片下的眼神完全像是野兽一样凶狠狡诈,没有丝毫的怜悯。
对于他的话,水绪的全身像是爬满了蚯蚓一样引起一种足以让他发狂的刺激感。
他知道羯口中的负一层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暂时存放“实验品”尸体的地方。
为了对外界隐藏自己非人道的研究,羯会把尸体都堆积处理,直到让外界政府无法准确判定死因时,才会将尸体运送出去埋葬。
这就是在这里的大多数实验品们的命运。
水绪不会担心那些已经腐烂的尸体,但他所害怕的,偏偏也是无处不在的。
黑暗,在他看来,那简直就是地狱,无数的恶鬼会缠着自己,不断地对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止不住地颤抖。
“也不用那么担心。那里说不定还有蛆虫,老鼠和你作伴啊?你也可以利用闲暇时间好好替躺在那里的‘垃圾’们祈祷一下啊。”羯用冰冷的玩笑话告诉了他现实。
黑暗。不,那是能将人心都消磨殆尽的怪物!
即使他的心中极力抗拒,但身体却僵硬了下去,被之后进来的人拖了出去。像是被钉死在木板上的蝴蝶标本,下一步,就是被装进密封的相框。
直到看到那扇背后是无尽黑暗的隔离门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麻痹的大脑终于能命令自己的身体做出抵抗了。但对方已经打开了门锁。
“不,不要!”他急促地吼着,开始用手抓向那个人的胳膊。
但手指还没来得及触到,对方已经提着他的头发把他扔了出去。
撞开金属制的隔离门,水绪又向里面摔进了一段距离。
“唔!”
落地后两肋间的痛楚让他的身体抽搐着。
“等……等!不要……”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将手伸向正在关闭的隔离门。
但门还是狠狠地关上了,连窥视用的小窗口也被拉上。
当仅存的一丝光线从眼前消失时,黑暗便像是看见美味菜肴的掠食者般从四面八方朝他扑过来。
“啊啊啊啊啊!”他惊恐地叫起来。
耳边满是电流干扰一样不详的“哔——哔”声,同时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风声,像是踱步声,也像是它们细碎的交谈声。
眼前是像潮水般流动的黑暗,骇然的黑色巨浪朝他拍过来。又像是有无数的黑影在围着自己转圈,不断对他伸出利爪和獠牙。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变得像是尖锐的嚎叫。
“不要!不要让我留在这里啊!”
他爬回到隔离门的位置,无助地拍打着冰冷的铁制门框。
除了拍门的回声外,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为什么……”
他紧紧地倚靠着冰冷的隔离门,耳边还在传来越来越大的嘈杂声,恶鬼的哀嚎还在继续,猛兽一样的嘶吼接连响起,眼前的黑暗也在不断地变换着。
他并不是在憎恶谁,而是单纯地,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的命运,真的只是这样吗?
对常人而言,闭上眼便能看到的黑暗是再常见不过的,但这对于水绪而言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这种内心上的后遗症,会让恐惧和不安不断地蔓延。幻听、幻觉,真实、虚幻……
光,没有光。只有黑暗!
水绪抱着头,负面情绪在脑子发酵。全身像盖好一层霜般,不断有寒气渗入皮肤,带着针扎一样的痛感。
有人么?不会有的吧?
我是这里唯一还有生命的人类,没有人能帮我!
水绪感到绝望,逐渐啜泣起来。
这是他天生的本能,对黑暗的恐惧。
他知道。仅凭自己是绝对无法战胜黑暗的。就像鸟不会游泳,鱼无法在蓝天上飞翔一样。这是生物的本能,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生命鸿沟。
毫无疑问,他会输的。
没有怜悯之心的黑暗会击溃他的心智,夺走他身体的温度,直到将最后的心跳也一同遏止。
求求你们,不管谁都好!让我感受到你们的存在啊!
心中的乞求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当然,有谁会去可怜一个被黑暗包围的弱者呢。
水绪止不住地呜咽,这是他久违的泪水。
“我只想要,一个能在黑暗中陪伴我的存在……”
他抽泣着说出话,像是祈祷,更像是对黑暗的妥协。
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直到,一丝像是幻觉一样的蓝光升腾到他的眼前。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
像是薄纱一样的蓝光一点点从地面上升腾起来,像是大地孕育出的新生,带着神秘和真实感。
虽然亮度很弱,但在它出现在水绪眼前时。在他身边围绕着的怪物的嚎叫全都消散而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流光,像是身处绝境的人盯着那根名为“最后希望”的稻草。
流光还在不断升腾,并一点点消散。
水绪伸出手想要留住它,但这无疑是不现实的。
但在流光逝去的同时,一个想法也从他的脑中萌生。
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奇迹,但他却深信不疑。
直到流光完全被黑暗吞噬的同时,一束幽蓝色的光团毫无征兆地从他的手心中出现。
他如同圣物般虔诚地捧着那团蓝光。瞳孔中,除了希望,还有憧憬,一种炽热的爱意。
那一刻所照亮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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